再一次她走過栓兒的窗口,她已頭髮蒼白,她拄著一根用竹藤做成的拐杖輕敲著窗外的草坪,那敲擊聲仿佛在敲擊栓兒的心靈,讓他為之震顫。
她默默地望著他,望著他如此仿佛過了一小時,又仿佛過了一天或是一年、一個世紀似的,她似乎輕輕地對他說道:三十年前你為什麼不娶我?淡淡的聲音如風拂過草坪……
三十年前曾有過一個季節蘭花綻放,那時她也如此輕輕地走過他的窗口,人們稱她為燕兒,兩條黑色的長辮托舉著他的
組合屋遐想。她出身名貴,而他只是從鄉下歸來的一個遊子。某一天他臉紅膽怯地對燕兒說道:等我有了錢我就要娶你回家。燕兒對他笑了一笑,從此燕兒就這樣等著他……
她知道他喜歡坐在窗外的那片草坪上看日出日落,她更知道他喜歡坐在窗外的那片草坪上讀書和寫作,她於是每個季節都要如此輕輕走過那片草坪來看他,而他總在風之聲中和他一次又一次的錯過。那個季節他收穫的很少,他以為他一身清貧的兩袖清風盛不了那些名貴的花朵,他只是一個小小的竹籃,只能盛下山中那些不知名的野花小草,紅就是那時候出現的。紅和他同在一個鄉村,當栓兒的父母把紅從鄉下帶來他身邊的時候,紅也和燕兒一樣有兩條黑色的長辮,他於是就違背了曾向燕兒許下的諾言跟著那個名叫紅的女子走了,而燕兒就在如此清冷的等待中讓花兒也謝了。
栓兒錯過了那個花開的季節,在花飛花落的輪回中,她托風向他捎來一句怨語:你違背了上世的諾言。
他不知道上世欠下她的今世能否償還?而人果真有人們傳說中的輪回嗎?如真有輪回,那前世他是她的先生還是他的娘子?而下世他又會是她的什麼呢?風中似乎傳來她上世的回聲:這些其實都不重要,重要的是心要有緣!他就如此坐在窗外的
針灸那片草坪上想:他和她一定有緣,不然她不會如此讀他,從青年讀到中年,從中年又讀到老年……他在想:佛還會重給他第二次生命嗎?
不知如此過了多少年,在一個小小的山村裏,在某一個黑夜將要來臨的時候,那山村裏出生了一個男孩,男孩的父母依然為他取名栓兒,十多年後的某一天,栓兒在山中放牧時,在一陣暴風雨來臨的雷雨聲中他無意中似乎聽到了他的秘密:原來那個名叫栓兒的男孩其實就是我輪回的今生。
也是10多年後,栓兒在進城後的某一天,在茫茫人海之中,他又遇見了一個女孩,兩條黑色的長辮仿佛在哪兒見過似的。他呆呆地望著那個女孩從他的身邊走過,他竟呼喚起她的名來:燕兒!那女孩陌然地望著他說道:我不認識你呀,我叫娟子。他這才恍然大悟:眼前的這個女孩並不知道她前世的因果,但她卻是他前世未娶的燕兒呀!他從此就在茫茫人海之中一直在尋找那個有兩條黑色長辮的燕兒,他就如此在尋找之中走過了一個個白天和黑夜,然後又等待著新一天的來臨,直到年老將終他都始終如此孤苦一生、貧病加交地在尋找前世的那個燕兒,他知道這或許就是佛對他前世違背諾言的懲罰。
如此飄過的歲月讓那些關於燕兒的一頁頁詩歌散落在人生的草坪,讓哭過、惱過、笑過的句子最終湮滅在煙雲之中。
他在喃喃自語:情要輪回幾次才會圓滿?風是輪回的哲人,風知道一切,但它始終不再言語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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